作者:金铧
2017年11月26日,早上7点建林到市医院接到我。约8点到了泉坡。老蔡请的有5人:测绘的3人和我的摄影2人,安排了3名工人:1人走前抽水开路,1人带测绘组,1人带摄影组。进洞前的小会上老蔡除了分工,就是告诉我们很安全:不会塌方,有水有氧,还可以吸烟。只是有些洞比较小,要爬过去。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让我们放心。穿上雨裤旧衣服,戴上矿工帽,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,我和建林互拍照片,发了朋友圈。
大概8点半左右进的洞。拍了一个景点。结果第一个坑就有水,进不去了。等他们抽水的时候,我们几个人都出来了。十点多钟的时候,他们说水抽干了。我们再次进洞。
路上遇到的景点,我们都认真的拍摄。我们也很注意布光,很多时候都布了红绿两色光。带我们的民工也很佩服我们的眼光,说只有艺术家才能够发现的美。一路上的爬行和拍摄,建林大汗淋沥,想丢掉身上穿着冲锋衣,幸好在我们的劝说下,没有丢掉。不然只穿一件单衣,真的要被冻死。我们两人本来都带了一件袄子,进洞的时候,他们说不需要,就从包里边拿了出来,后来成了一个大的后悔。
一路艰难地行进,一路寻找好的景点拍摄,很累很累,不停的问还有多远,还有多难?他们告诉我们的话,一般是,前面这段路最难,后面这段路很好走,景点更好。大概不到一半路的时候,后面带测绘的人跑过来说,测绘的人已经往回走了。我们也想往回走。他们会告诉我们往回走更难,不如直接穿过去会更容易。后面的洞也确实高大很多。
到第八个坑的时候。大概是晚上八九点了。他们说要等抽干水才能过去。我们问抽水要多长时间?他们告诉我们要四五个小时。这个时候我们和三个民工才多了一些交流。也知道了,他们自己也没穿过去,只是这边抽水了,另外一个洞口的地方,看到那边的水在下降,他们知道从这个地方能够穿过去。我们这个时候有一些害怕了。我们提出往回走。但是他们告诉我们有一个坑的抽水机插座他们拔掉了,回是回不去的。只有等了。这个时候我们都知道家里的人会很着急了。我只穿两件衣服,等的时候觉得很冷。而三位民工席地而卧,睡得香。
大概将近12点的时候停电抽水机没有工作了。三位民工带着我们赶紧撤回到7号坑和8号坑之间。这里有一段比较长的路程,水淹不到。三位民工告诉我们,现在只有等着外面的人来救我们了。建林幸好没有丢掉冲锋衣可以躺着睡一会,而我觉得冷,一直只有站着,他们又时不时的抽着烟,也有些难受。
27号上午的时候,三位民工带我们到靠近7号坑的地方。说是更靠近救援的人,很快能够出去。在等待过程中,我和建林开始在洞中搜索吃的东西了。实际上26号我们只带一餐的干粮。要不是三住测绘人员出去了,我们第一天晚餐就没有吃的,而带的干粮是糖花卷、油条和糖油饼。我有糖尿病,最多也只敢吃油条。想着晚餐能够出去吃,所以就稍微吃了一点点(还是没有吃?)
洞里有很多垃圾。我们只找到一种草根长出了一点象豆芽的东西,问民工,他们说没有毒,但是真的很难吃。
我又在洞中的小河里,用石头拦起一个坝,做了一个陷阱,两个想法:一个是希望能捕到河里面的鱼虾,另一个是,如果上面救援的人将吃东西从上游丢下来,这个坝能拦住。结果是失望的。
我告诉建林在回来的路上看见过蟋蟀,在灯光下,我们寻找蟋蟀,抓到第一个蟋蟀的时候,我们还把它的肚子里面的屎挤出来,洗一洗,两个人分着吃。后来找到蟋蟀的时候,我们基本上就直接分着吃了。我的皮带,是牛皮的。我们用钢丝钳剪成小颗粒吃。三位民工笑话我们。
我们不象三位民工一样能一直躺着,我们只要坐一会就会觉得冷,就需要站着或活动一下,我们的活动主要是用来搜寻洞内垃圾中能吃的东西和能保暖的东西。我将干一点的塑料放进衣裤里面,建林找到一件棉毛衣让我穿上。建林还找到一瓶小指大的补品残液,敲到每个人的手心让大家添添这微微的甜味。我们翻看着每一个瓶子,希望能找到点剩酒最好。我看到一饮料瓶盖子完整,提起还重,满心欢喜,打开还是水,细看盖上有缝。找到几个塑料瓶有东西的,结果都是农药。有一瓶什么追风油,我在后来都弄些抹在舌面上。找到一个能做鱼网的袋子,用三角架支开作成鱼网,捕到小鱼一人一口。
我与建林的捕鱼技术是很差的,我们去动员大家一起来捕鱼自救时,只有一位民工说去找丢掉的花卷才和我们去过一次,很熟练的捕到三条小鱼。本想烤吃,里边的柴点不着,只能用包装带点火烤了只给那民工吃,我们只有生吃。
上午希望下午失望。到27号晚的时候大家都感到了冷,我开始组织大家背靠背的坐到一起。这样暖和了很多。后来三位民工也找了一个小的横洞睡,我们进去睡了一会感觉不对劲,一是氧气会缺失,二是如果救援的进来你起不来,就找不到。劝大家还是背靠背坐外面。后来我与煤矿救援朋友谈及此事时,他们说煤矿救援中,凡坐横洞中的都死的快。
28号下午,三位民工开始失望到绝望了。开始思考怎样自己想办法出去。想到的办法就是两个:一是找找看还有没有洞可出去,二是游出去。我先与一个民工去找洞,但高处的洞就是踩肩踩头也无法上去。对我们两人知道他们的方法不可行,但不能明显的反对。对于游出去,我们说大家来讨论有多大可能,困难是那些,如水冷、距离、换气、灯光以及有没有力气游这么远,游过去了怎么办,游不过去怎么办。讨论的结果是危险性太大。但讨论最主要的是缓解了冲动的行为。到晚上,三民工都支持不住了,我们劝他抓蟋蟀和鱼吃。可能实在太饿了,本来不吃蟋蟀的他们,都开始找蟋蟀吃了,这样又安定了很多。大家还是坐在一起,建林将皮带剪成一粒一粒分给大家,将水用瓶子装好,放在手够得到的地方,将包里一本相机使用说明书润湿,以备食用,将设备放到高的地方。因为在这个时候,我们灯光也不足了,能够找到的食物,也全部找完了,蟋蟀和鱼是不可能再找得到了,只有皮带和纸还有水是我们剩下的食物。
我们静静坐着养神的时候,突然听到咕噜一声,我说什么声音?有人回答是下水的声音,有一个民工立即就跑过去看一下,说:“抽水了,抽水了”。大家都跑过去一看,水浅了很多。大声的向外面喊,对面也有了回声。“有人了,有人了!”,“人都在吗?”,“五个人都在一起吗?”,“还能自已走吗?”得到了我们肯定的回答后,对面一个人过来接应我们。这时水抽的洞上方只有一点点口子,有了对方的接应,我们就潜过去。到达坑的另一方,我们见到了消防员。我们只有一句话:“谢谢,谢谢”。我们每人轮流着喝了两个小口葡萄糖,吃了一瓶八宝粥,休息一会开始向洞口爬出去了,我们每个人有两个消防员带着,消防员有时候说,我们爬的很快,他们都爬不过我们,其实,这是重生的潜能。
后来他们告诉我,我是三点多的时候出的洞口。
榜山忆枫林
我自兀立荒莽丛, 杜鹃啼血枫林听
榜山巍巍侵汉表, 溪水潺潺觅知音
旧年失却无人机, 今夕泪洒老庵坪
半瓶浊酒半山路, 一样青山不样情
我和建林是过命的关系。一年前的这个日子(2017年11月26_29日),我和建林被困在荷尧的溶洞里。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开始自救。建林说将我们自救的情况拍下来,我阻止了他,我说留着这些电吧。现在想来,如果真的拍下来了,那是很珍贵的镜头。
建林就是这样的人,即使在生命都面临危险的时候,他也没有忘记拍照。在摄影界,他不仅仅技术好,这种忘我工作的态度在圈子里边也深受赞誉。
建林是我崇拜的人之一,至少是在摄影方面,我最佩服的是他。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,是我老师70大寿的酒席上,他为了拍一个镜头,爬到高高的山坡上,还有就是他那个长长的镜头也吸引着我。在我的直觉中,他在摄影方面是舍得投入的,对待每一个镜头也是希望精益求精的。
我们深入的交往,是因为我们都关注着家族文化。我们是周敦颐的后裔。有一次去道县祭祖的时候,他拍的照片让我钦佩,特别是那一张断墙的照片。后来我们交往渐深,建林经常带我去拍照。而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安源,建林对安源几近痴迷,近二十年来,他坚持每个礼拜都去安源拍照,安源20年的变化都在他的镜头里面。我现在可以断言:在目前,拍安源照片谁都没有他多,谁也没有他全面。我经常欣赏他的安源照片。每次都有惊叹,或角度的选取,或色调的运用。而每次我都没能看完,因为照片实在是太多了。
建林的朋友都动员他出一本关于安源的影集。那天,远实先生说就叫《安源侧影》吧,大家都说好。我当时念了几句:“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,要知安源真面目,都在这套影集中”。
2018年11月27日早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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